女人受的命运
她们就是这样过的，一生又一生。女人的一生，无数女人的一生。人类的一半就这样遭受着漫长的，漫长的剥削。的境遇至今仍存在于世界上的众多地区，即使那些先进国家也不例外。在先进国家里，男尊女卑的形式没有表现得那样，但的确存在；女人在这里还不能算是完整的，也不能算是完整的人。我在当了两个月的助产士，对都及其周边地区的状况作了观察，这里对待生育与怀孕这样的奇迹的态度，两性关系的整体，同女人的含义画上等号的悲惨的受的命运，都在证明做女人不是一种荣耀，而是一种。
这是多少人的生活，是每一个女人、每一位母亲的生活，是多少世纪以来无数母亲的生活。有时候我的皮肤似乎都要被这种不的意识撑裂。这样的不，这样的集团的重负，已经深入到社会、时代的骨髓中去，却被浮华的礼教奉为“”、“”。
在这样的社会中，一个女人，不管她身处多高的阶层，都无法摆脱这种的附属地位。保黄就让我牢记这样的训诫：“女人不是这样的存在……不是作为一个人存在，她只能靠她的丈夫、她的父亲、她的儿子获得社会地位。”
无数女人的生活都体现了这种“无地位”的处境，都是对这种奴隶身份的认可，却还要用笑容伪装起来，还要撒上虚假的快乐的香水，而这种快乐只需某种最微不足道的触动就能转变成悲伤，而这种悲伤又会用“生病”的说法过去，以逃避对卑贱地位的意识。保黄称女人处于较低层次为“亘古不变的自然”。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，“上有天，下有地，中间有男人。女人就是要服从男人。”儒教已经把女人的地位永久固定下来。“女”这个表意字本身就出一种卑下的地位。一根杠子横贯左右，表示女人的乳房这一沉重负担，臀部突出，双腿呈弓形交叉，这即便不是描画的四肢着地的形象，那也相差无几。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清除、彻底某些这一类令人的表意字。这些字活脱脱就是两千年封建制度的写照，是四千年女性卑下地位的写照。
即便是在受过教育的所谓上流社会，我也能看到从往昔伸过来的无情利爪，如同稳婆们抓扯母亲们内脏、肚腹的铁钩。在上流社会，真正的解放也被壅蔽，亘古未变的、刻板似的上的语句窒息了换一种活法的渴望，人们不敢去看、去感受、去了解不同于以往的那种生活方式的另一种生活方式。
留在我记忆当中有这样一个故事： 一个年轻姑娘，大学毕业，与一个大学成婚。婚礼后的第二天早晨，新郎的母亲来到洞房，查验婚床上的床单。没在床单上发现血迹，母亲立刻怒形于色，命令她的儿子跟这个已无贞操可言的妻子离婚。新娘坚称自己是，她的父母也支持她的说法。最后，大家商定请个女大夫给她做个检查。他们找来了玛丽安?曼利，曼利发现膜完好无损。她跟会聚到一起的双方父母不厌其烦地讲了一大通产科学知识，又是画图表，又是从书架上抽出书来，给他们看的图片。但婆婆就是不信这些话，小两口只好搬出去住。
两个家庭都受此影响达数年之久： 新娘的姐妹们觉得这增加了她们嫁出去的难度；丈夫因“不贞”的妻子而备受诟病。新郎的母亲气出病来，无平常那样找朋友打牌了。
我见过一些女人，都来自所谓的“家”，身上净是梅毒和淋病造成的小眼，把病传给她们的就是她们的丈夫。实际上，一些不孕不育症往往是由性病造成的。女人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，认为生不了孩子都是自己的错。玛丽安和助产士们向她们解释，造成不孕不育的原因男女双方都可能有。但这些女人仍地认为罪在自己。这时候你会觉得浸泡在女人的中，如同浸泡在满是胶水的澡盆里，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身。为什么女人会从心理上接受这种负罪感？她们受了什么样的、引诱、、欺哄、诈骗，或是受了什么样的反复，才会认为一切与性和生殖有关的问题都是她们的错。这对我始终是个难以解释、令人的谜。数千年的制度、整个文化就建立在女人的之上……
充满热切期待而又被痛苦的人流不断涌入医院，如同一条大河。生育带来的兴奋本是纯粹的、创造性的，在这样的兴奋面前，巨大的痛苦却冲淡了这种兴奋。在这样讲不完的、可悲的故事面前，我确信我待在小天竺街做一些治病救人、减痛抚苦的事情才能真正让我成为有用的人，或许有一天会让情况变好。我从十二岁以来就一直梦想当医生，在我看来，似乎这才是惟一的出。
（艾舒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《无鸟的夏天》，2012年8月出版，作者：[英]韩素音，译：陈尧光、黄育馥、孟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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