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菜相伴的童年
初夏的一天早晨,我去早市上蹓跶,看见一个农妇坐在马边卖苦菜,面前一小捆一小捆地摆了一地,一小捆儿一块五。好家伙,没想到这玩意儿如今身价百倍了,不少人都争着买,我也买了两把往回走,不由得想起儿时自己挖苦菜的情景,回想起我野菜相伴的童年了。
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,就是人们常说的“三年困难时期”,我才十来岁。那会儿是大集体,口粮由生产队定量供应,每人每天原粮4两,去掉粗糠,满打满算不到3两粮食,哪儿够吃呀?吃不饱饭,饿得肚皮贴了后腰,身上没劲儿,走打晃,眼睛冒,饿肚皮的滋味真不好受啊!
那年月,一到春荒就盼野菜快快长出来。野菜最早能吃的是榆钱,村里村外榆树随处可见。春天里,满树的榆钱花绽放枝头,微风中飘出淡雅的清香。村里的妇女儿童成帮结队地到村头大榆树下,胆大的男孩早已急不可耐地爬上树,一把一把地捋榆钱,先塞进嘴里解解馋,然后往随身携带的小篮里、小面袋里装。榆钱拿回家,母亲把它用清水漂净,和进玉米面里,或蒸窝窝头,或做贴饼子,金灿灿的玉米面透着嫩绿的榆钱,咬一口挺香。
过不了几天,榆钱就老了,中间鼓出硬硬的籽儿,不能再吃了,大家就盼苦菜。苦菜,学名曲麻菜,生命力极强。它不择地势,不管土质肥沃与贫瘠,只要其它花草能生长的地方,都能看到苦菜的身影。 家乡的田间地头,沟沟岔岔,到处可以见到它的踪迹,而且越是不被人们注意的地方,苦菜越是长得肥壮茂密。苦菜其貌不扬,有时被牲畜了,甚至叶子都被啃掉了,但只要有一夜小雨,它就又顽强地生长出新的叶子,这的生命力真让人敬佩。
儿时的苦菜,真是充饥度命的救星。学校放学早,我和哥哥放学回来,扔下书包就挎上小土篮子、提口袋去野地里挖苦菜。鲜灵灵的绿叶,白生生的根,刚刚挖出时,它的断根处还渗着白乳汁呢。小孩儿家手脚利索,不大一会儿就挖下满满一袋子苦菜,这时俩人才觉出又饿又累,精疲力尽了,可离家还好几里地呢。回家的上,我俩轮流背菜,一人100步,另一个在旁边数,多一步都不带走的,把口袋扔到地上,另一个人接着背,周而复始,一直到口。把苦菜背回来,剩下的事就交给妈妈了。只见妈妈把苦菜洗干净,留下一些准备蘸酱生吃,其它的倒入滚水中,用笊篱上下翻动几下,再把它捞出来,盛在凉水盆里浸泡一会儿,再一把一把地攥一攥,把墨绿色的苦水攥下去。这样焯过的苦菜可以拌凉菜吃,也可以剁碎了和玉米面、高粱米面和在一起,做贴饼眼跳测吉凶子。这时候,菜园子里种的蔬菜还没长大,还得吃野菜,主要吃灰菜。现在才知道这个菜的学名叫藜菜。说它“灰”,是因为这种野菜叶子背面有一层如霜的灰粉,由此得此俗称。灰菜,也是救荒的代食。把灰菜采回来后入沸水锅焯过,洗去生草味,便可以吃了。说起吃灰菜,我还有一段难忘的经历:有一年夏天,我吃灰菜中毒了,手和脸肿,鼓胀欲裂,非常难受。眼睛肿成一条缝,睁不开。记得几个小玩伴儿来了,掰开我眼皮问我看见他没有。当时是全家人一块吃的,唯独我中了毒,家里人也觉得奇怪,但并没有因为我中毒而停止吃灰菜,还是照吃不误。其实,那年代吃灰菜中毒的时有耳闻。最近,我看到一个材料上说,吃灰菜会中毒,并不是因为灰菜本身有毒,而是多因吃灰菜之后于日光下长时间劳作或玩耍而发病,急性皮炎都发生在部位。这个说法可能有道理。当时我是顽童一个,贪玩儿,在阳光下暴晒所致,只是我时隔这么多年后才知道。
现在回忆起来,我的童年真的是野菜相伴的童年。直到1962年,我升入了中学,当了寄宿生,吃上了国家供应粮,算是告别了乡村,也告别了野菜相伴的童年。
如今人们生活好了,可是,那长于山野的苦菜成了人们垂青的佳肴,那是城里人吃大鱼大肉腻了才这么说,偶尔吃几口换换口味还可以,如果把它当主食吃,谁也受不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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